从2008年开始,百度的高层形成了一个看上去牢不可摧的“权力三角”:向海龙负责售卖流量,拉广告变现;朱光负责外部市场以及公关等工作;产品方面从俞军到李一男,再从李一男到李明远,最后迎来了AI领域的泰斗级人物吴恩达(Andrew NG)。
然而,这些在业界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,似乎都没能对百度的实际业务作出太大的影响。“铁三角”的产品方面率先出了问题:先是被誉为“华为之子”的李一男黯然出走;再是李明远这位百度最年轻副总裁由于涉及某些“经济问题”被迫辞职,最后即便是吴恩达也选择了“崩撤卖溜”,头也不回的跑路。
此时的百度内部非常混乱,连余凯,庄辰超等重要人物也和百度决裂,这对于百度来讲无异于雪上加霜。“All in AI”的口号刚喊起来,国际化的脚步不能就这么半途而废。就在百度上下人心惶惶之时,李彦宏请来了一位新的COO。他向全公司布告道:
“非常高兴地通知大家,陆奇博士今天正式加盟百度,任集团公司总裁兼首席运营官(Group President,COO),全面负责百度所有业务的技术、产品、运营、市场营销及销售服务,搜索公司总裁向海龙携团队,负责技术体系(TG)和新兴业务群组(EBG)的总裁张亚勤,高级副总裁朱光携金融事业群组(FSG),高级副总裁王劲携自动驾驶事业部(ADU),首席科学家 Andrew Ng 携人工智能(AI)团队,转向陆奇汇报。陆奇直接向我汇报。”
这位拯救了雅虎和微软的传奇人物,在风雨飘摇之际,来到了的百度。
“人生是一场无休,无歇,无情的战斗”
陆奇的童年生活十分贫苦,那时的他最大的愿望就是以后能当个老师,这样就能吃顿饱饭。长大后的他想去造船厂当一名光荣的工人,却因为身体瘦小被无情拒绝。就在他茫然之际,恢复高考的消息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,陆奇加入了浩浩荡荡的考生大队,并于1980年考入复旦大学计算机科学系。
陆奇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读书机会,很快他便成为了学霸中的学霸。没有人知道陆奇在复旦的八年里翻烂了多少本书籍资料,也没有人知道沉浸在实验室多少个日夜。陆奇的刻苦终于赢得了回报——成绩优异的他被复旦邀请为讲师,留校任教。
曾经那个只想以后能吃顿饱饭的少年,已经成为了国内计算机领域内最权威的一批人士。就在陆奇觉得这就是自己今后生涯时,一场讲座再一次改变了他的人生。
1988年的一个雨天,卡耐基·梅隆大学教授,图灵奖获得人艾德蒙·克拉克在复旦大学一间教室中讲述着计算机应用的前景。他发现有一个小伙子听得极为认真,提出的问题也很有前瞻性。他记住了这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的名字——陆奇。
事后,克拉克找到了陆奇的研究论文,想了解他在学术方面的看法。结果令克拉克大吃一惊——陆奇绝对是不可多得的人才!克拉克当即找到陆奇,邀请他去卡耐基·梅隆读博深造,并表示只要陆奇去,校方可以免除一切手续并为他提供全额奖学金。这让陆奇有些为难,此前他从未考虑过出国的事情。
克拉克盯着他的眼睛,非常严肃的说道:“你是鹰,不应该局限在笼子里”。
由于复旦规定教师必须满三年才能出国,但那时陆奇只有一年的留校经历。为此陆奇的导师钱家骅直接跑到校长谢希德的办公室,近乎哀求道:“把陆奇放了,让他去吧!国内历史上还从来没有人能获此殊荣”。
于是,陆奇开始了异国的求学之旅,卡耐基·梅隆大学素以勤奋著称,陆奇态度之认真,钻研之刻苦比之复旦有过而无不及,据说陆奇的朋友都不敢去找他,因为只要被陆奇黏上,肯定又是在实验室呆到半夜。最终,陆奇以近乎满分的成绩取得了博士学位。
此时,一个崭新的时代正缓缓拉开大幕——互联网。
“陆奇的专业技术,领导能力和商业知识,在全世界范围内,都是极为罕见的。”
这是微软总裁鲍尔默对于陆奇的评价,也是陆奇在国外任职时最恰当的描述。
博士毕业后陆奇已经不再年轻,是回国任教还是创业?陆奇有些迷茫,这时,另一位颇具传奇色彩的华人李开复找到了他,作为师兄,李开复建议陆奇去硅谷深造,那里是全球IT人的“圣地”。于是陆奇加入了IBM的Almaden研究实验室,研究网络技术。
在IBM的两年里,陆奇接触到了最前沿的互联网浪潮。在一次吃饭时,他向朋友讲述了关于开发线上购物的构想,这番言论被邻桌的食客听到,其中恰好有一位是雅虎的技术总监。言者无意,听者有心,后者直接跑到陆奇面前,非常诚恳的邀请他来雅虎参观。不等双方行程结束,一张聘书已经摆在了陆奇眼前。
1998年,陆奇正式加入雅虎。他带领着团队做出了雅虎第一个搜索引擎,并在短短八年间,坐到了雅虎副总裁的位置。
陆奇每天凌晨3点起床,查阅邮件并安排当日工作计划;接着晨跑4公里,锻炼身体;5点提前所有人到公司,开始一天的工作。尽管身居高位,但陆奇却没有半点架子,他会陪同着研发人员工作到深夜,不厌其烦的讨论一遍又一遍。
雅虎八年,陆奇成为了美国IT界的传说,被无数码农崇拜。
2007年,微软打算收购雅虎,虽然双方未能谈妥,但微软CEO鲍尔默却异常兴奋——因为他认识了陆奇。
此时的陆奇正打算回国创业,鲍尔默当然不肯放过这样的人才。他和陆奇进行了长达六个小时的促膝长谈,并给了陆奇一个极为诱人的职务——微软全球执行副总监。
这是有史以来,华人在全球科技领域获得的最高职位,陆奇动心了。在陆奇离开雅虎的前一天,全雅虎的工程师为他践行,这些工程师都穿着一件T恤,上面写道:
“我曾和陆奇一起工作过,你呢?”
微软给陆奇开出的年薪高达一亿美元,当时不少人都觉得鲍尔默的决策有些武断,对此颇有微词,鲍尔默则这些言论通通打了回去,并高调宣布:“谁说我们亏了?跟陆奇比起来,这些钱算什么?”
鲍尔默之所以这么说,是因为微软此时也遇到了瓶颈,这家老牌科技公司已不再有最初的盛况,正陷入封闭、僵化、落伍,被人讽刺靠卖软件为生,这也是为什么微软要收购雅虎的原因。陆奇的到来无异于雪中送炭,彭博社直接发文表示:“陆奇是微软搜索引擎的救世主吗?”
加入微软的陆奇依旧延续了他工作狂的传统,他要求微软加快原先三年议论的产品周期,改为三月一次,这一举措充分调动了公司活力。同时他还接管了Office、Bing等重要产品。在陆奇的带领下,几乎从零起步的Bing搜索,硬生生的从谷歌眼皮下抢到了20%多的市场份额。紧接着陆奇又与Facebook合作,成为对抗谷歌搜索的第一生力军。他还钟情于AI技术,开发出可以与人对话的机器人“小冰”。
时任谷歌搜索部门副总裁曼伯尔说:“陆奇是我们最厉害的竞争对手。”;鲍尔默更是直接将陆奇列为对微软贡献最大的五位人选之一。
就在陆奇一度被传是新任CEO人选时,他却突然宣布因为身体原因辞职——在一次骑行中,陆奇摔伤了腿。对于陆奇的离职,微软极为不舍。但陆奇去意已决,微软最终还是选择了放人,但他们表示:“只要陆奇愿意,我们会一直等你!”
“人生不是线性的,不要以为一班车就能把你从现在的位置带到你自己所期望的位置”
这句话是陆奇对于自身的总结,也是他在百度前后最好的印证。
陆奇从微软辞职后,世界级科技公司都对他垂涎三尺。在和腾讯,优步,滴滴等众多公司传出绯闻后,陆奇选择了百度。
因为陆奇的心中一直有一个梦:人工智能。而百度的“All in all”同他的理想不谋而合。在和陆奇交流后,同样是技术出生的李彦宏发现自己对于AI的认知还不及前者的十分之一。他当即任命陆奇为COO,给了陆奇非常大的权利。
那时的陆奇对于自己的选择十分满意,他称其为“天时地利人和”。
然而此时百度的情况不容乐观,人才流失,市场萎靡。留给陆奇的时间并不多,五十六岁的他再一次扮演起了救火队员的角色,他将公司当成了第二个家,一天工作的时间超过十八小时。在细致分析了百度的状况后,陆奇认为百度最大的问题出在流量上,这些流量为百度带来了极为客观的财富,却也造成了极坏的影响。
陆奇一方面快速收购人工智能团队渡鸦,并成立度秘事业部,整合了百度人工智能两大派系和不同的智能驾驶业务线,一连串的动作让百度在AI方面快人一步;另一方面出手整顿内部乱象,直接解散了备受诟病的医疗竞价排名。
2019年7月的AI开发者大会上,陆奇交出了成绩单:无人驾驶Apollo1.0版本已经推出,“我们将加强开放速度,我们每个礼拜都会更新,我们每两个月左右都会有一个新的版本和总体能力的提升。”
2016年第四季度,百度迎来了2005年上市以来最差战绩:净利润只有41亿元,同比下降83.3%。当时百度市值只有600亿美元,而阿里、腾讯已超过2500亿美元。2017年1月,陆奇执掌百度后,推动了一系列改革。这一年里,百度净利润增长了57%,市值增长了65%。这份成果背后,大部分源自陆奇的功劳。
然而,陆奇万万没有想到的是,他的举措引起了部分高层的敌视,由于他整顿贴吧,关闭医疗竞价等举动,导致一大批员工被迫离职,很多人的灰色收入也受了影响。这些人眼中只有KPI和钱,至于公司如何,他们根本不在乎;另外由于陆奇的眼光较为超前,公司内部也有反对的声音也不小;简单来讲,百度在错过了移动市场后,几乎丧失了创新能力。重重压力下,专注于技术的陆奇感到举步维艰,无奈之下,他选择了辞职。
百度不像一个科技公司,倒像个官场。
在陆奇辞职的前一晚,百度市值创下新高,一度站上990亿美元台阶。而陆奇宣布离职的当天,百度股价跌幅达9.54%,市值一下蒸发了94亿美元。
这就是陆奇的分量。
陆奇虽然离开了百度,但他给百度留下了极为宝贵的精神财富和战略规划。作为百度创立以来最有能力和内部支持、群众威望的高级领导,陆奇的影响力可见一斑。
但至于百度能不能执行下去,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。
李彦宏夫妇二人种下的苦果,还得他们自己想办法偿还。
现如今,陆奇换了方向,他是YC集团中国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,并兼任YC全球研究院的院长,身价不可估量。
有人说:“陆奇这次该满足了吧?”
但真正懂他的人只会摇摇头:“不,这分明是屈才了!”
他的人生就像他的名字一样:奇。
这样的执行者,值得敬佩,值得追随!